水石

长夏将晚（111-112）

一百一十一章——阿紫

      魏无羡瞧着手里的半截手臂，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并不是江澄的手。死白的肤色显然并非才断掉，且指上既没有紫电，也没有他送的灵戒。

      本想原路返回去寻江澄，去发现周身雾气更浓，来路不明。

      魏无羡狠狠砸了两下脑袋，恨自己才说过会保护江澄，转眼便将他弄丢。

      林中落叶铺了一地，一路走来连脚印都不曾留下。魏无羡正要随便选一个方向碰碰运气，腰间银铃突然剧烈抖动起来，急促的铃音瞬间提起了魏无羡的警惕心。

      白雾红染，眼前一片血色。魏无羡突然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气，紧接着开始头晕目眩。

      “不好……”魏无羡身子发软，扶在树上摇摇欲坠，情急之下一把扯下清心铃，捂在鼻下狠狠吸了几口。江澄给他的香丸里放了龙脑，有开窍醒神之效。

      双目渐渐清明起来，魏无羡眼前出现了两只红绣鞋。抬头一看，竟是与先前在落枯坊中所见幼女雕像一般无二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定定地看着他手中的铃铛，心中困惑消解。难怪在落枯坊时他只昏迷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醒了过来，原来是这个银铃的缘故。

      魏无羡后退两步，身子靠在树干上，一手握着清心铃，一手悄悄摸出了陈情。“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何目的？”

      小女孩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身形竟随着她的步子一寸一寸地修长起来，容貌亦似长了几岁。待立于魏无羡身前时，已是成熟丰腴，婀娜多姿的少妇模样。

      那女人抬手勾起魏无羡脸侧的发丝在指上缠绕几圈，笑得妩媚动人：“我是特意为寻你而来。”

      魏无羡挥开她的手，捏紧了手中的竹笛。“滚！江澄呢？你把他弄到哪去了？！”

      “急什么，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女子低眉浅笑着，柔若无骨的玉手抚上魏无羡的胸口，只轻轻一推，魏无羡便跌坐在地上。

      女子倾身而上，跪坐在魏无羡腿上。身上浓烈的香气浪潮般涌入魏无羡的七窍，魏无羡只觉头脑愈发混沌，手脚软弱无力，几乎是动弹不得。

      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花影，亭台楼阁，金砖玉瓦，觥筹交错，凤舞鸾歌。

      千重帷帐次第开，魏无羡仿佛乘风而行，轻飘飘地往前移去。尽头之处的帐子格外厚重，魏无羡心生好奇，自己去掀了那帐子。

      眼前是一张四四方方的架子床，床上赫然躺着江澄与那位女子，二人正旁若无人，缠绵榻上。

      魏无羡先是不可置信，紧接着忿然作色。他担心江澄担心得要死，江澄居然在和别人做这种事！“江澄！”

      江澄恍若未闻，依旧与女子调笑。魏无羡气昏了头，周身的琵琶古筝琴瑟箫笛不绝于耳，靡靡之音扰得他燥怒不已，无明业火燃尽了他的理智。

      “江澄！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不是说你……”念及此处魏无羡突然回过神来。江澄说过喜欢他，江澄说过要娶他，江澄怎么可能会背叛他？

      周围的景象开始动荡，亦实亦虚，魏无羡心道果真全是幻象，用尽仅剩的力气，将手心的香丸碾作粉末。

      龙脑沾了汗水，一缕一缕的药香直冲他的脑仁。趁着一瞬间的清醒，魏无羡连忙掐了闭气诀。只是他如今修为低下，只能闭气半柱香时间。若不能逃脱，怕要彻底沦为俎上鱼肉了。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啊？”

      女子讶然，明显没想到他又是这么快地清醒过来。不过也无妨，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魏无羡脸上挂着汗，往身后稍稍倾斜着身子，瞧着身上的女子，微微喘着粗气，语气却是轻松了许多：“一个姑娘家家的，这样坐在我身上，也不怕污了你清白的名声？”

      名声？她什么时候在意过这种东西？女子眼波流转，半晌才道：“我叫……阿紫。”

      “原来是狐仙大人。”

一百一十二章——血誓

      《名山记》云：“狐者，先古之妇也，其名曰阿紫，化而为狐。故其怪多称阿紫。”

      “你说特意为寻我而来，所为何事啊？”魏无羡一边说着，一边暗戳戳地将她推下去，扶着树干撑起了身子。

      阿紫笑道：“我从未尝过如此美味的精气。”

      “我？”魏无羡挑挑眉，“你何时尝过我的精气？”

      “云梦西山，落枯坊。”

      短短七言，魏无羡便明白过来。为何那家小店实现人的愿望却分文不取，原来是拿走了更珍贵的东西。

      想来那狐狸便是借顾客上香将人迷晕，不知不觉中吸食人的精气，虽每次吸食甚少，但不易被人察觉，倒是长久之计。也难怪她能在云梦作乱多年却不被人察觉，果真狡猾。

      “原来如此。那你倒是说说，我的精气与旁人的有何不同？”

      “至阴至邪，怨气横溢，是我采补修炼的绝佳补品。”

      “眉山那些干尸是你干的吧？死者皆为青壮年男子，死状惨烈却无半点怨气，是因为死在了情事之中吧？明明隐藏了那么多年，怎的突然肆无忌惮起来了？”

      阿紫娇笑一声，只答了最后一句：“还不都怪你，养刁了我的胃口，旁人十个人加起来，都不及你一星半点。”

      “哦？这么说，你特意寻我而来，是为取我性命？”

      “倒也不是。我可以留你一命，但从此以后你要不断地为我提供上好的精魄。每月十五月圆之夜阴气最盛，那时我会来找你。”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你若不答应，那个叫江澄的，可回不来了。”

      “你……江澄在哪？！”魏无羡原本还气定神闲，听到江澄也在她手上，立刻乱了阵脚。

      “你先答应我，我才告诉你。”

      “我答应你。”

      “只答应不行，你们人类最狡猾了，你得与我立下血誓，若有违背，将历九雷劫，神魂俱灭。”

      “好！”魏无羡一口应下，根本来不及细想这样的采补究竟会给他本就残破的身子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也来不及细想与这样的妖精签订契约会有什么下场，他只要江澄安然无恙。

      阿紫长长的指甲划破魏无羡的手臂取了三滴血，将一根长发浸染成血红系于腕上。发丝忽闪两下，渐渐隐去。

      “江澄呢？他在哪？”

      阿紫身子一斜，软软地靠在魏无羡身上，不等魏无羡发作，葱指指向正前方：“瞧，在那儿。”

      “江澄！”魏无羡撇开阿紫，狂奔向江澄，忙不迭地上下检查他有没有受伤，“江澄，你怎么样？可有伤到哪里？你去哪了？真是急死我了！”

      江澄按下他的手，淡淡道：“我没事。”

      周身的雾气渐渐消散，魏无羡回头看去，阿紫已不见踪影。

      魏无羡决定吸取从前的教训，与阿紫立下血誓一事不敢再隐瞒，否则日后江澄知晓一定又怪自己自以为是了。

      “江澄，这次眉山的命案，是一只狐妖作祟。但也不必太过担心，她的目标是我，想来不会再对他人出手，虞宗主那边我想法子交代。那东西颇有些神通，长年吸取人的精气修炼，怕你我都难以匹敌。为今之计，只有先摸清她的底细，打蛇打七寸。”

      “嗯。”

      “每月十五她都会来找我，总能弄清楚她到底有多大本事。只是我与她立下了血誓，若有违逆，便是要历九雷劫，神魂俱灭。不过你不用担心，我……”魏无羡正急着解释，突然被江澄清冷的声音打断。

      “好了，雾气散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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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警一下，接下来可能会有一丢丢刀

ps：古时“阿紫”是狐狸的代称，我懒得取名字了，出处《名山记》。

另外，“狐仙”不是仙是妖，但是民间信仰有供奉狐狸的，会将其称为狐仙，如果修成正果成仙了才正真成为狐仙。